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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官渡之戰轉機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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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雍最後還是收下了管迪。雖然不知道老爺子到底是看在管迪已故父親的份上還是看在寶兒軟磨硬泡的份上,亦或者是只是老爺子覺得自己三個徒弟裏,兩個已經陣亡,剩下一個還是前路不可知。自己已經老去,若再不找個得意的學生,恐怕這身武藝就要失傳於世了。

但是盡管如此,老爺子收下管迪卻並沒有如當年教授其他弟子一樣盡心盡力,傾囊相授。而是采取一種完全放任自流的方式,除了在必要的時候指點管迪幾句,其他的,顧雍是一句也不肯再多說。

也虧得管迪是個耐心好,性子好,又有韌勁兒的孩子,對著師祖的冷遇,全然不在乎。倒是寶兒在看過幾次授課後絞著帕子在顧雍跟前嘀嘀咕咕為管迪鳴不平了:“顧爺爺,顧爺爺,你是不是覺得阿迪腦袋笨?你怎麽都不仔細教導呢?”

顧雍拍拍小丫頭腦袋瓜,失笑地說:“非是顧爺爺不想仔細教導,而是顧爺爺怕自己已經教不好學生。說得越多,錯的越多。到頭來也不知道哪句話就對這些做弟子有了影響。若再把這個孩子送到戰場那種地方,顧爺爺可就真是罪孽深遠的很了。”

寶兒看著不遠處的管迪,又迷惑地看看顧雍,最後不解地說:“顧爺爺為什麽會覺得阿迪會去戰場呢?”

顧雍捋著胡子,闔目而嘆:“許是……直覺吧。”

寶兒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撇撇嘴:“我不信。我覺得阿迪是挺溫和斯文的一個人,怎麽會喜歡戰場上打打殺殺呢?”

顧雍無言地笑了笑,目光投向遠方,帶著不解,似是自問,又像是在問他曾教導過的三個已經各自飄零的徒弟一般喃喃道:“對呀,為什麽……他們……明明……為什麽會喜歡打打殺殺呢?”

寶兒手一握拳,信誓旦旦地說道:“我才不會讓他去戰場呢!阿公說了,將來阿迪是要跟大哥做幫襯的。還說有意招他做……”小姑娘說著臉色一紅,羞答答地看向遠處的管迪,正好管迪今天習練結束,也在看向顧雍和寶兒。

寶兒臉上紅色立刻褪去,抽出自己身邊一條早就準備好了浸水濕帕,邊鼓脹著小臉瞪著管迪,邊把帕子遞給管迪並且故作兇巴巴地說:“不是跟你說把帕子放手邊嗎?你怎麽又忘了?拿著,瞧這一頭的汗,趕緊給擦擦。”

管迪聽了也不惱,只是笑意柔柔地看看寶兒,接了帕子目光期待地轉向顧雍。

顧雍捋著胡子,只是慈祥地看著這倆孩子舉動,對於管迪想要得到的誇獎和指點卻閉口不談。

管迪臉色微微黯淡了下,寶兒立刻上前,湊到他身邊小小聲地安慰他說:“顧爺爺他就這樣,你不用理他。”

管迪無聲地點了點頭,順手就把用了的帕子塞袖子裏了。

旁邊寶兒小聲喝道:“那還是濕的!不能往袖子裏放。”

管迪無所謂地擺擺手:“沒關系,留著下次使。”

寶兒著急地跺了跺腳,沖管迪吼了句:“你不是傷還沒好嗎?你……你要是想這樣,我下次就把帕子給你勒腕子上,看你還敢不敢忘了?”

管迪楞楞,隨即笑地很溫和地說:“那還得有勞寶兒姐姐了。”

寶兒臉一紅,輕輕啐了管迪一口,什麽也不說就扭頭跑掉了。

顧雍冷眼看著這一幕臉上既有惆悵回憶,又有溫和慈祥。他瞧著往外追出的管迪輕輕地嘆了口氣:但願,他不會像他的父親和師伯師叔們那樣,熱血投軍中,豪情灑疆場。

當然,但願也只是但願。它通常都與將來的實際有著讓人無奈地偏差。

管迪以後到底還是在新婚妻子蔡氏的眼淚汪汪的目送中上了離開潁川,南下許都,投於曹操。並且在之後不久跟隨曹操大軍北征烏丸。

管迪讓曹操欣喜的“白馬將軍”(指公孫瓚)之後和管休之子的身份著實讓曹操省了不少力,不止幽州附近忽然多了來歸附的一批曾被袁紹的打散公孫氏舊部,甚至曾死守居庸關,抵禦外賊的常勝將軍趙雲也被管迪說服,率眾來歸。

當然最讓曹操欣慰的是管迪他自己:這孩子年紀不大,但頭腦沈穩,人品貴重。一手例無虛發的快箭加上一桿光寒九州的銀槍,絕對稱得上是曹營中,曹彰之後最閃亮的後起之秀。曹操那時甚至有意收管迪做了自家女婿,可惜管迪聞聽後,直接一下拉開袖口的束腕,在露出腕上系著的一方繡了楷體“寶兒”的絲帕後,跟曹操略帶靦腆地說:“多謝主公美意。只是在下在潁川已有妻室。主公盛情,迪恐怕無福接受了。”

可憐老曹那時候才曉得,敢情眼前這小夥子成親了呀,得,他們家好女婿人選沒了?再仔細一瞧帕子上的字體:喲,這字體熟悉啊。奉孝他媳婦兒的字跟這個可是非常相似的。搞半天這小子和奉孝他們家還挺有淵源。得了,女婿人選沒了就沒了吧,他又不能逼人和離搶人。再說,他也幹不出來呀。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的曹操還在為官渡仗怎麽打而發愁呢。

在官渡下寨紮營已有月餘,中間曹操部和袁紹部已經交鋒數次,依舊是各有勝負。但是曹操部軍糧短板已經漸漸顯露,戰爭的形式卻依舊還在膠著。且袁紹在曹營外修建的土丘,之上埋伏弓弩手,不分日夜的襲擾著實讓曹營傷亡不小。戰事漸漸向著於曹軍不利的方向發展。曹營中一些將士也漸漸顯露出一種焦躁和或悲觀的情緒。

這天在又一次拒敵與外後,曹操一個人回到營帳,邊面色凝重地看著天色邊手扯著帳簾,兀自思索。忽然就聽外頭劉曄和馬鈞求見。

曹操楞了楞,心中納悶道:這兩人雖說同是奉孝舉薦,但怎麽這會兒碰到一塊兒了?難道又有什麽緊急軍情了。

曹操也沒來得及自己琢磨倆人到底會給他匯報什麽緊急軍情,直接就宣人進來了。

劉曄剛一進門就似有要事地拱手喊了聲:“主公。”

曹操一怔,想到劉曄是負責軍情和後方往來消息的,不由問道:“子揚先生此來,可是因為文若有書信傳來?”

劉曄面色一滯,嘆口氣搖搖頭說道:“並無。”

曹操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官渡相持已有月餘,雖說是互有勝負,然而袁紹畢竟兵多糧足。如此下去,軍心必散。如今,許都空虛,倘若袁紹分兵攻擊許都,又何以據敵?”

劉曄眨眨眼,和有些困惑的馬鈞對視了一下:“主公的意思是?”

曹操拿起身邊一把剪刀,瞇眼看著手邊的燈芯,好一會才回答道:“既然持戰不勝。不如……早退。以便整頓軍馬,日後再做一擊。”

劉曄聞言皺皺眉,拉拉正在從袖子裏往外拿東西的馬鈞,微微搖了搖頭。

曹操轉身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孤說了許多……為何不見先生開言?”

劉曄低下頭,拱手恭謹地回答道:“主公,曄和德衡此來本是想向主公獻‘霹靂車’之計,不想主公卻已然……有退兵之意。”

曹操疑惑了下:“霹靂車?”

馬鈞聞言擡起頭,遞出一沓東西奉到曹操跟前:“除……除了……這個……還有床……床子弩。不……不過……那個……不……不完善……只能湊……湊合著使……”

曹操雲山霧罩地看著被馬鈞遞到眼前烏漆抹黑,條條道道的圖紙。很有先見之明地把目光轉向劉曄:還是問子揚吧,問德衡的話,真是又費心又費力最後還搞得自己聽不懂。

“子揚先生,這些是……”

劉曄微低了頭,沒有立刻回答曹操的問話,而是對曹操拱了拱手手:“只是破敵之器耳。”

“哦?只是?”

劉曄點點頭,擡眼看著曹操終於還是說道:“主公,雖是器具,若運用得當,一樣可扭轉乾坤。主公,您想想看。我軍以七萬之眾,對抗袁紹七十萬大軍。在官渡相持月餘,雖沒有取勝,卻也不曾被袁紹大軍所撼動。這豈不正是說明,袁紹之勢,不過如此而已嗎?”

曹操沒有出聲,只是偏頭開始沈思起來。正在這時門外親兵回報:“主公,荀文若先生許都來信。”

曹操眼睛一亮道了句“速速拿來。”後就劈手那信,麻利展開。只見信上用荀彧那一貫工整嚴謹的字體寫道:

“袁紹悉眾聚於官渡,欲與明公決勝負。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則必為所乘,失天下之大機也。紹軍雖眾,然用兵不明。以公之神武明哲,何向而不濟。今我軍雖寡,畫地而守,扼其喉而不能使其進。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斷不可失也!”

曹操拿著信,來回踱了兩圈,反覆琢磨這荀彧信中:畫地而守,情見勢竭幾句話。待琢磨透以後一下合上信絹:“……有理!此機斷不可失!”

劉曄挑挑眉,心頭微微松了口氣,但還是謹慎地問道:“主公,文若先生信中有何高見?”

曹操豁然擡頭,眉目淩厲一字一頓道:“死守官渡!扼其喉而使其不能進!傳令:擊鼓聚將!”

門外親兵很快依令而去,不久曹操中軍帳中就聚齊一堆將領,曹操掃了眼帳中武將,先是給人定心丸一樣說了句:“適才文若先生來信言道要我等守住官渡,靜待時機,以用變數。諸將此番辛勞,孤銘記於心。”

下面武將安靜聽著,誰也不敢接曹操這話。曹操繼續說道:“剛才子揚先生向孤獻上一計。哎?子揚先生?來說說你那霹靂車。”

劉曄聞言擡步上前,展開圖紙示意後,開始一一講解如何使用和霹靂車有何功效,順帶也越俎代庖,把馬鈞的床子弩簡單說了下:指望馬鈞開口講明白,還不如直接把這群人丟到軍械堂去每天自己研究呢。

而在他講解的檔口,曹操掃視了眼座中諸人,心裏暗自有些納悶:嗯?按說我心裏擔憂是否要退兵扯回,仲德先生他們也應該同樣有擔憂,為何不見來報呢?就算公達他們不來,奉孝總也該來吧?怎麽一個也沒看到呢?他們這是……在幹什麽呢?

郭嘉在幹什麽呢?實際上他這會兒什麽也沒幹,他只是在被董信堵在營帳裏,被逼著吃藥而已。

從來了官渡之後,董信就帶著他的軍醫團挨個給各個將士謀臣做診斷,外傷的要處理,內病的要調理,郭嘉這樣身子不好的更得重點看護。可惜他的看護對象是個不太配合的主兒。郭先生堅定的認為自己身體很好,不需要吃藥。而董信則固執的堅持:“師公你那是諱疾忌醫。華先生的藥是調養為主,長期服用的,你不能因為離開許都不在師父眼皮底下,你就偷懶不吃。”

郭嘉一臉苦大仇深地等著董信:“你沒其他事幹了嗎?你每天盯著我幹嘛?”

董信不為所動。理直氣壯地回答:“來前信答應了師父,要好好看著您的。”

“我好好的,不用看著。”

“您吃了藥信立刻走人。”

郭嘉立刻抓狂地沖董信申述:“都說了我好的很!吃什麽藥?”

董信立刻把手裏托盤一杵,用目光示意:吃這個。

郭嘉立刻沈默,繼續苦大仇深狀地瞪董信。等瞪到差不多了,郭嘉開始帶著一種可憐兮兮地求饒語氣說:“阿信,我怕了你了還不行嗎?你趕緊讓開,我還有事。真的。啊……那個主公剛才升帳議事的鼓聲你沒聽到嗎?我得趕緊過去。”

“師父讓我好好看著您。”董信完全不被糊弄,依舊不急不躁地跟郭嘉說,“再說剛才鼓聲是主公升帳聚將。師公若是有要事可以直接派人傳達,無需在議事時趕去。”

郭嘉攥著拳頭,哭笑不得地看了董信好一會兒,心話說:媳婦兒,算你夠狠!找這個油鹽不進地一根筋看著我!我是真服了!你用人之名,簡直堪比高祖,古今無匹啊!

郭嘉想著咬了咬牙,一把操起托盤上藥碗,瞪了眼董信,跟英雄就義一樣悲愴萬分閉目張口,一仰脖子,全灌了下去!灌完沖董信亮亮碗底:“行了吧?你能走了吧?”

董信面無表情接過藥碗,眨眨眼以後語重心長地說了句:“師公,不是阿信說你。您說您每次都這樣幹脆還用的著阿信每天來盯著嗎?師公,您不是小孩子了,您得對自己身體負責了。”

郭嘉登時就被董信教育地駁,駁不出,辯,辯不了。只好頗為不耐地揮揮手:“趕緊走,趕緊走。我現在看到你就嘴哭加胃疼。”

董信也沒多做糾纏,直接端著托盤跟郭嘉告退了。郭嘉心有餘悸地看著董信走遠,等確定他不會回來了忽然揚聲喊道:“秦東!”

秦東從帳門外小心翼翼地探過腦袋:“大人?”

郭嘉繃著臉:“以後董大夫再來,就說我不在。”

秦東為難地看了眼郭嘉,遲疑道:“恐怕不行。大人,董大夫若是聽到您不在,一定會去其他帳中找您的。到時候您還是跑不了。”

郭嘉聞言氣鼓鼓地瞇了會兒眼睛,最後“呼”的一下站起,一把撩開簾子往帳外走去。

他身後秦東擔心地喊道:“大人,您要去幹嘛?”

“我散心!”

郭嘉相當郁悶地回了這麽一句以後也沒理會秦東想笑不笑到底表情,直接擡腿往營寨中央溜達了。

一刻鐘後,郭嘉面無表情佇立在了曹營的屯糧處。監糧官是個叫王謙的四十歲男人,看到郭嘉來後,還沒等郭嘉發問,就很是憂愁地小聲告訴郭嘉:“奉孝先生,咱們糧草還夠大軍七天之用,若七天以內,還不能從許都調來軍糧的話,將士們可就要挨餓了。”

郭嘉閉了閉眼睛,有些不忍地問道:“主公可知道此事?”

王謙點頭:“知道。雖說現在只有主公和幾位先生知道。可是,您看,這……其實看守糧倉的弟兄們……也……”

郭嘉擺擺手,示意王謙不用再說了。他自己移步向前,臉色有些凝重地來到糧倉門前。並沒有要求進去,而是轉臉看向了一個從守倉的崗上換班下來,正打算領軍食吃飯的十五六歲小戰士。一般來說,這就是征戰徐州以後又招募的新兵,沒有經過大的戰事,也沒怎麽見識過戰場的慘烈,如今驟然面臨袁紹大軍,他們被派來守糧倉也算是一種特殊照顧。

“小夥子,叫什麽名字?”郭嘉很和氣地笑問道。

小戰士似乎有些緊張,低著頭聲音很微小地回道:“小的姓羅,王大人給取名叫羅真。”

“你們望大人倒是給你取了個好名字。羅真,家是哪裏的?”

羅真小夥子依舊有些緊張,聲音還是很輕地回答:“家是……兗州的。東郡人。”

“哦?你這倒是跟仲德先生是鄉人呢。”

“不敢當的。仲德先生是……很厲害的人。”羅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冒出這麽一句,許是幾句交談裏讓他覺得郭嘉其實是個挺和善挺好脾氣的人。

郭嘉笑了笑,蹲坐在一方石頭後拍拍身側沖羅真示意。羅真連連搖頭,連道不敢。

郭嘉也不勉強,只依舊笑盈盈地問:“害怕嗎?面對袁紹的話,會害怕嗎?”

羅真一楞,臉上有些發僵,但依舊聽著脊背,倔強的望著郭嘉回道:“不……不怕!”

“胡說八道。”郭嘉聞言挑眉輕笑著斥了一句,“連聲音都變了,還說不怕?”

羅真怔了怔,臉色紅紅地低下了頭。就聽郭嘉聲音很平淡的說:“害怕也沒什麽。我也怕。怕擋不住袁紹軍隊,害怕官渡失守。害怕軍心動搖,害怕主公撤兵。可是再怕也得撐下去,因為……我們身後是許都數萬百姓,和自己的妻兒老小啊。官渡要是失手了,我媳婦兒孩子可就都沒了。”

羅真傻了傻,思想有些被帶跑偏地看著郭嘉,呆呼呼地疑惑了句:“大人有孩子了嗎?”看著不像啊?也就二十出頭而已。也不見他蓄須,應該不會比他年長到哪裏吧?再說他在軍營裏舉止又特別那啥,怎麽也不像是已為人父的樣子。

郭嘉*挑了挑眉,看著羅真:“不像嗎?呵……先生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很乖巧,兒子嘛……咳……勉強也算懂事吧。你家裏呢?可有兄弟姐妹?”

羅真表情恍惚了下,還未褪盡的緊張中帶出一抹柔和之色:“小的自幼父母雙亡。不過有個姐姐,在許都。年前才生給我了個小外甥,有七斤呢。小的想,等這次打仗打完了,就給外甥帶個桃木雕回去,聽人說冀州鄴城的桃木很神的,可以辟邪。”

郭嘉聞言忽然朗聲大笑起來,邊笑邊鼓掌站起身,看著羅真很是讚同地說:“有志氣啊,小夥子。剛還告訴我,你害怕呢,這會兒不照樣想著摘了鄴城的桃木?勇氣可嘉!”

羅真呆了呆,看著肩膀上郭嘉的手,臉色“轟”的下就漲的通紅: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是緊張的要死,可是跟眼前這人一說話,又發現自己其實壓根兒就沒那麽緊張。可能,這是奉孝先生傳染的?

郭嘉拍拍他肩頭:“回去吧。去吃飯吧。順帶告訴你的同袍們,這一仗,我們肯定能贏。而且必須會贏。鄴城的桃木枝,還等著你們砍了做辟邪木雕呢。”

羅真傻乎乎地轉過身,一步一飄地往領飯地方走:小夥子滿臉做夢一樣的表情,好像怎麽也不肯相信,剛才他是被傳言中那位吊兒郎當浪蕩不羈的軍師祭酒大人給安慰了,而且安慰地還很不著痕跡,但是不得不承認,相當有效。

郭嘉瞇縫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才吃放的軍士,然後又掃了眼緊閉的糧倉大門,忽然眼睛一亮,“呼”的一下轉過身,擡腳小跑地沖向賈詡的營帳。

賈詡和荀攸那會兒正被桌案上一堆如山似海的軍情文件壓榨地喘不過氣來呢。聽到響動一擡頭,正好就見郭嘉晃晃蕩蕩地走了進來。扶著木柱喘了口氣後才沖兩人招呼:“公達也在呀,正好不用我再費一趟心思了。”

荀攸眼睛一閃,憑著相交多年的直覺問郭嘉:“奉孝可是已有破敵之計?”

“適才我去了糧倉。我軍糧草還只夠七天之用。”郭嘉邊說邊比劃了個手勢,走到賈詡跟前,順手把賈詡手裏毛筆給拿了,抄起一張空紙,在上面寫了個大大的七。、

賈詡和荀攸同時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賈詡說道:“此事詡已知曉。奉孝此來,可是要言奇謀斷糧之事?”

郭嘉眉一挑:“文和兄之言,倒是和嘉心中所思不謀而合。”

荀攸聞言頭蹙眉沈思片刻後搖搖頭:“雖是妙計,但是袁紹兵多糧足,即便我軍截上幾次軍糧,不知他屯糧所在,也未必能有奇謀之效。”

荀攸話說完,郭嘉和賈詡兩個都沈默了:一流的謀士都知道,自古以少勝多,不外三計:水淹,火攻,斷糧。先官渡之地,兩軍對陣相隔不到數裏,袁紹修築的土丘更是緊挨自己營寨,水淹火攻都容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斷糧一途,可行,有效,卻難在不知道袁紹屯糧地方在哪裏。

郭嘉蹙了會兒眉,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此番征戰,利在奇謀。袁紹那裏已經把善用用計的田豐和主張分兵的沮授下獄治罪。郭公則和我同窗,他的行計方式和為人,我還算知道,若形式穩定時他之計謀都算精妙,比如,這城外土丘之計,我覺得就像他的手筆。但此人有個特點,便是一旦事出變故,他容易不顧大局,以自保為上。佐治(辛毗)善內政而不善軍事,被袁紹點來隨軍,實在是他用人之差。剩下的,審配審正南文能出謀,武能守城。許攸許子遠亦是一個善兵的怪才。可是這兩個人卻……”

郭嘉話沒說完,荀攸就捋了捋胡須:“這兩個人中審配剛正持身,許攸卻貪財好利,會互相不睦亦在意料之中。”

“如此,奉孝的意思便是……”賈詡瞇瞇眼睛,偏過頭跟荀攸幾乎同時出口說道:“離間!”

郭嘉點點頭:“正是如此。”

荀攸目光閃了下,難得多說了幾句:“文和只需要我軍在翼州的細作散播許攸濫受民間財物之事。許攸這人,和主公是故交。他在此次戰事中雖未受錢財,然平時之行檢亦可稱是劣跡斑斑。若行此計,此計行之,有機可乘。我們只需靜候這位子遠先生投主公這故友就行了。”

賈詡眨了眨眼,拿過剛才被郭嘉塗畫的那張紙,在邊上又添了幾筆,然後把紙遞給荀攸和郭嘉:“二位覺得,如此可好?”

郭嘉接過後,粗略地瀏覽了完後,身子微微打了個抖,邊把東西遞給荀攸邊看著賈詡無限讚嘆:“文和先生……當真是……不負毒士之名啊!”

賈詡聞言,眉梢抽了抽,對於這種非誇非罵的褒獎,賈文和先生很明智地沒有接下郭嘉話茬——

當天晚上的時候,荀攸面見曹操,陳述離間計。而第二天,曹操一封軍糧告急文書就被從曹營發往了許都。同時被連夜趕制的床子弩和霹靂車也被使用到官渡戰場上,袁紹埋伏在土丘之上的弓弩手原本依舊是按照慣例往曹營中下箭雨的,結果這次箭雨還沒開始下多久,就漫天飛石和長弓勁弩完全打斷。土丘之上缺少掩體,避無可避,飛石箭弩一下,人馬立刻被波及傷亡,整整一個上午,袁紹的弓箭隊硬是則損三四千人,另有幾千人受傷撤退,回營寨修養,暫時無法上戰場。

袁紹在此次事敗後,相當惱火:他是怎麽也想不到,明明大好的局勢,怎麽一上午就忽然轉向了呢?曹操營中那些烏七八糟會扔飛石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昨天還沒有,今天怎麽就忽然被用到戰場了?

郭圖瞧著上首不停轉悠踱步的袁紹,在揣摩了袁紹的一番心思後,很善解人意地建議道:“主公,我軍於曹軍相比,利在兵多。曹軍不多器利而已,若是派人以大軍強攻,定然可以取勝而還的。”

誰知他話音一落,張頜就眼瞪著郭圖斥了句:“書生之見!曹操如今新勝,士氣正濃,他巴不得趁此機會,一鼓作氣,突圍進攻呢。我軍若貿然強攻,豈非正中曹軍下懷?”

哪知郭圖只是瞇了瞇眼睛,理都沒理他。倒是袁紹在聽到張頜建議後微微皺了皺眉:“孤覺得公則先生所言有理。此番強攻就由雋義帶人出馬,高覽副之。”

張頜和高覽同時一僵:這活兒絕對是吃力不討好,斷然拿不下的。便是拿下了也恐怕是損失重大,一場慘勝。

張頜剛要再勸言,就見自己身邊審配微微扯了自己袖子,沖他搖搖頭。並且在他耳畔小聲告誡說:“張將軍看事有不濟,可立刻回撤。現在……主公正在氣頭兒上,不要跟主公爭執。”

張頜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接了令簽,應諾離開。

於是之後的幾天,曹營裏都受到了張頜和高覽或真或假,或佯攻或強攻的兵勢襲擊,可惜進攻的再猛烈,曹營楞是絲毫不為所撼。張頜高覽基本是在白做工。而與此同時,袁紹運量的部隊卻品品遭襲遭搶,帶頭搶糧的還是那次曹昂跟司馬懿帶頭的軍隊。

曹昂這小子,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什麽初上戰場的任氣俠性又有些義氣用事的大公子了。加上他身邊司馬懿又是又狡又猾的主兒,兩人湊一塊兒,簡直就是袁紹運糧隊的噩夢:這倆搶東西,絕對脫離世家子那種矜持,完全秉承土匪特性:能搶的,搶走,接濟自己人;搶不走的,燒掉,堅決不留給敵人。而對於一串運糧部隊裏活捉的俘虜,司馬懿出口問曹昂:“大公子以為,這些人該當如何處置。”

曹昂騎在馬上,拿馬鞭輕敲著手掌:“都放了,咱們養不起。”

司馬懿微微一楞,但也沒有多問,只是命人解開繩索繩索,釋放俘虜。結果繩子剛解開到一半,一堆的俘虜正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地謝曹昂的不殺之恩呢。就見曹大公子敲手掌的動作一停,擡眼看看天色,慢悠悠開口:“對呀,我都饒你們一名了,這得是多大的恩德?你們總不能真就這麽走了吧?總要表示表示些什麽吧?”

俘虜營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頭霧水地不知道曹昂要說什麽:表示?表示什麽?我們糧草被你搶了,人被逮了,命都被你捏著呢,你還要我們怎樣。

倒是深知曹昂性子的司馬懿在聽到這話後微微抖了抖:果然,這大公子不會這麽厚道的讓人離開,不曉得他會出什麽損招呢。

這是就聽俘虜營一個小校哆哆嗦嗦地開口問道:“卻……卻不知……曹君侯……要我們如何……報……報答?”

曹昂陰險地笑了笑,指指地上剛剛解凍的初春白雪:“不要多的。就是覺得初春天,挺冷,我們軍中軍需不濟,還得勞煩幾位接濟接濟。本將的意思就是:諸位,衣袍盔甲留下,人該幹嘛幹嘛。”

他話音一落,不止俘虜們傻了眼,連自己人裏都有幾個心裏承受稍差點兒的兵士忍不住笑了出來:果然,大公子被奉孝先生教壞了……啊,不對,是教的太進步了……這完全就是……主公和奉孝先生那不著調又讓人哭笑不得的風格啊!

搶糧的最後,當然是曹昂方無懸念勝出。通常這個時候,都是曹昂帶人在前,押著繳獲的軍需和糧草,優哉游哉地往回走。而司馬懿則一臉無奈地被迫押後,提心吊膽警戒四周:用曹昂的話說就是:誰讓你是我府衙僚屬來著?你不要為主分憂嗎?也省的我再問你了,你就看著吧,有變故你直接拿計上,主子我信你,咱帶的人隨你調遣,全全聽你指揮,我也不例外。你放心,我是絕對信任你的,不會出現懷疑你用心的狀況的。

曹昂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司馬懿壓力更加沈重了,他幾次苦笑著心裏嘆息:您是不會懷疑我用心,那我也得敢掉以輕心呀?你那裏倒是大爺了,我這裏一個疏忽,讓你出了事,您看看司空大人和您底下那幫跟你關系極為密切的弟弟們會不會把司馬懿碎屍萬段嘍?

當然曹昂對於司馬懿這些腹誹其實是故作不知的。在曹昂看來:只要你能盡心盡力為我幹活,以何種方式,何種手段,甚至何種目的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達到我想要的結果。也正是曹昂這種不拘一格任人才的行事方針在後來為曹昂的將軍府贏得了一批的人中龍鳳,使得赤壁之後,在年歲漸老的曹操逐步卸下重擔,漸漸淡出眾人視野之時,便是這位目前還不到而立的大公子帶著許都諸人平北征南,一定天下!

曹操軍糧高級文書發出不到幾天,袁紹軍中就有了變故。先是許攸攔截了曹操派往許都的告急文書,然後興高采烈去想袁紹進諫獻計說曹營軍糧已然告急,可先不強攻,靜待時機,等候曹兵自敗。結果被戰意堅決的袁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再有就是張頜和高覽強攻失利,灰頭土臉的回去,結果正巧碰到許攸預言強攻失敗,兩人是撞袁紹槍口上了,連帶著被一頓臭罵。

張頜高覽多委屈呀?可是委屈你也不能往外說。但是許攸就沒那麽多估計了,一來許攸這人,嘴巴有點大,說話有時候不過腦子。二來,他也仗著自己跟袁紹是自幼相識,資格老,因此挨了罵以後,不免會發些牢騷。可惜這孩子發牢騷不看場合不看對象,基本上是抓著誰給誰說,於是不出兩天,這牢騷話就傳到袁紹耳朵裏去了。

袁紹心裏那個氣呀:原本這陣子戰事不利,他心氣就不順當,加上許攸這事,心裏更堵了。偏偏他窩心事還沒過去,許攸這事發了沒兩天,袁紹那邊就頻頻接到自己運糧草的車被人搶劫燒毀的事,而且運糧的人還都狼狼狽狽卻又毫發無損的回來了。

袁紹眼瞪著營帳外一大排只穿著褲衩跪著跟他請罪運糧將士,拳頭握了又握,最後一下砸在中軍帳木柱上,咬牙切齒道:“曹孟德,欺人太甚!”袁紹倒是不知道這事說起來跟曹操關系還真不大,其實全是那個傳言中忠厚寬和的曹大公子辦的。

袁紹恨恨地發洩完沖審配說:“審配,著你速去鄴城,行督糧事。不得有誤!”

審配立刻出列應諾,絲毫不敢耽誤就帶人往冀州而去。

結果去了沒幾天,糧食倒是沒給袁紹送來,先給袁紹送來了一封告發信,告許攸收受賄賂,貪汙錢財,在冀州民間影響極壞到了百姓中說起他都蹙眉搖頭的份上。同時信中還附帶著許攸收授錢財和貪墨稅賦的把柄證據,一並被送到了袁紹的桌案上。

袁紹那個惱啊,輕易不動怒的他在看到那些貪贓枉法的證據後一下子揮了桌案上紙筆書文,手指著許攸,連“孤”都忘了稱,只是渾身發抖,一臉憤慨地下令:“左右,與我把這個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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